課堂上,科學節告訴我,地球、月球和太陽的一線排列,從一顆足球般大小,50仙大小,再到無限大的球體,藉由想像馳騁,才知道我們所居住的地球,就在宇宙中的一顆小點。老師用三顆不同大小的球系上繩子,在一個木架上做了行星的排列,手電筒從不同角度射出光線,日蝕、月食便成形了。
只是,星星卻不能在課堂的暗室裡複製。學校於是辦了“光年裡的我們”觀星會,這些太過遙遠的星星,有恆星和行星之分;恆星因距離甚遠,傳遞到地球上的光線因此閃爍,行星是一動也不動的釘在天空,正如早晨肉眼可見的金星,和色澤有些火紅的火星。
金星是太陽系的第二行星,亮度僅次於月亮;曾經陪我等車的金星啊,總是在那一大清早便起身梳洗吃過早餐換上校服後在屋外等候,天上有顆菱角銳利的星星伴我等車。這是一顆行星,唯有從天文攝影家擺在廣場展覽的照片,才算真正親眼看過行星,甚至更遙遠的恆星天體。最常聽到過的天文攝影便是來自哈勃望遠鏡的資料。
哈勃望遠鏡,是一顆處在地球外軌道上的寂寞人造衛星,它的單眼永遠望向浩瀚星空。星星,就在剛過的長夜裡,它們倘佯在夜色如海的天空沉默而不語,閃爍如浮標,一時離離散散,一時忽近忽遠,這是以前家住鄉下的夜空。太陽下山後,村裡黑燈瞎火沒有一點光害,舉目是垂手可得的滿天星。
長大後出外深造,初到城市,我所熟悉的星空才被燈火通明的大樓,切割成幾何夜空,市井生活,抬頭不見星星。那麼,在這裡長大的城市小孩是否看過星星?是看過的。他們所就讀的學校有足夠資源辦觀星會,也有先進的望遠鏡,從天文照裡一睹它的絢麗、雋永與神秘。
曾幾何時,我在家鄉也可藉由報紙,收看到這些攝自哈勃太空望遠鏡的照片,那是人類對太空的唯一線索來源。在報紙的國際版上,哈勃常向市井小民報備它又發現了哪些星系星雲。即便如此,那仍是人類行動上沒辦法到達的星域,報社充其量也只用個花邊新聞的篇幅吸睛,天外之事遠不及民生課題。
那麼,此話何解?恆星距離地球遠到需以光年計,即便是最接近的“半人馬比鄰星”也需要4.2光年才能到達。一光年,即光傳播一年的距離,一光年約10萬億公里——它遠到你若非天文學家,這輩子大可不必費時了解遠星系。市井小民只關心政策惠及他們。
天文不過是天文,飯後話題,無論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也僅止於談論,僅僅如此,我們也就覺得地球和星星並不在同一空間裡。於是大家只會煞有介事地討論,天外是否存在外星人?也許存在。這個題為“光年裡的我們”觀星活動,引導了我日後想像宇宙的方式,只要抬頭看星星,便會啟動一組延綿不斷的想像:地球依附太陽系,太陽系位於銀河中,銀河系又在宇宙裡,與其它已知未知星系隱然共存……人類就在這裡擁有微乎其微的一席之地,以及一顆大過宇宙的探空雄心。
這是令人興奮的事實,也是無比寂寞的現實。有一種說法是,如果夜晚抬頭看星星,假設所看到的一顆星距離地球兩千光年,那就意味著那顆星的光線早在兩千年前就開始傳播過來,而兩千年後才到達人類眼裡。往後我只要看天空,便會啟動彷彿穿越古老宇宙的想像,並見證壯麗的大爆炸進而誕生無數恆星、行星與生命……似乎也可以橫渡銀河來到宇宙邊緣回首一望,並發現人類就像宇宙裡的微生物,如幻如化的人生千姿百態都濃縮在以光年計的宇宙刻度裡,並且掙扎求存地延續了幾個文明。
人類從瑪雅文明開始觀測太空,賦予星座各種世俗的意義,到阿姆斯壯乘搭阿波羅火箭登月,替全人類踏出了第一步,再到火星探測器著陸後挖出沙土樣本,探索火星上是否存在水跡證明生命跡象……這些聽起來多麼光怪陸離而令人振奮的事,人類用幾十年光景便達成了。六輪探測器在火星上荒蕪人煙的沙丘上漫步採石不再只是假想畫面,但它單身孤影就像人類在宇宙中孤立無援的局面,於是地球上除了我們以外,沒人能肯定人類探空科技按目前的進度,是否已是追星逐月的最快速度。
觀星會上除了不同面孔的學生,同樣在發問環節發問一樣的外星人話題以外,大家另外感興趣的就是那架觀星望遠鏡了。大家動身到操場中央,在兩小台望遠鏡前輪流欣賞月球永遠示人的那一面,或因望遠倍數不高而只能稍微放大星星來看,大家口中的星座也漸變成每日運程的談論。雖然此星座非彼星座,但這才是我們熟悉的東西。正如熟悉了地球上一天日落有多快,而日出何等緩慢的生命節奏那般,如果宇宙不是這個樣子,我們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。
生命,在宇宙的光年刻度裡微不足道,但卻有幸來到這世上。紀錄片《世界盡頭的奇遇》,片尾一個在麥克默多工作的物理學家彼得·哥漢姆,在受訪時引用了美國哲學家亞倫·瓦茨的話:“透過我們的眼睛,宇宙才能理解自己”。透過我們的耳朵,宇宙才能聽到自己的和諧之音。我們是宇宙的見證人,透過我們宇宙才察覺到,自身的榮耀與輝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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