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外公

我們在一家四周環境暗啞的餐廳，面對面聊著天——前面的她從未想過，多年後重返這家餐廳，居然坐在前面的是我；雖然她一開始也不認識我，但總是覺得，在遇見我之前的人生階段裡，她有很多東西要跟我分享，她的手指在磚塊突兀的牆壁上，沿著磚塊之間的渠道，給我訴說了，角頭漁村她兒時不為人知的軼事，說起清明節，墳山十年如一日，黃土依舊芬芳，碑上人影如昔，她的外公，作古多年後依然以短青褲和白背心的形象，深烙在腦海裡，在把故事傳遞給我時，我彷彿可以穿越時空，到達那個她的兒時年代，看她和外公的互動，不知不覺，暗啞的餐廳裡變成了一個時光隧道，或是一座黑廂人生影院，播放黑白回憶，她的外公疼愛他的幾個孫女，過去每月幾乎經常都會到外公家，角頭間的位置，魚港在前方，討海人的生活，漁網織成樹下的一葉輕舟，搖曳著酣睡的妹妹，海風吹動樹葉婆娑，相聚也總有散會的時候，外公總是在他們要坐車離開回家時，穿上一件黑長褲和上衣，陪著女兒和孫女，一起走過一條後巷，出去大路後，他到對面的雜貨店，掏出錢買給孫女們一人一個禮物，印像中是糖果，而每一次這樣回家的時刻，她們每人都會得到一份，然後女兒和孫女們坐車慢慢離開，他們就總是會往回頭望著站在那裡的外公，招招手。